有神论的宇宙观

    二、有神论的宇宙观

    爱德华兹在其早期著作《关于心灵的札记》和《关于自然科学的札记》中，比较集中地阐述了他的有神论的宇宙观，陈述了他对虚无、存在、阻力、空间、时间、运动、形状等等形而上学基本概念的看法。从他的言论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怎样从有神论的立场出发，对洛克和牛顿的某些哲学观点作了宗教唯心主义的解释。

    爱德华兹明确否认物质世界的客观存在，认为存在就其本性而言就是心灵的、精神的，真实地存在着的就是那个永恒的、包罗万象的、大写的“心灵”(Mind)，也就是上帝。我们诚然可以谈论原子，谈论各种事物，但它们都是观念的。自然界和历史在上帝的心灵中构成一个完全的、潜在地可理解的观念系统。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结合成一个无所不包的系统，这个系统就是神圣的心灵或上帝。我们所看到的各种事件或现象只不过是上帝的法规的例证。上帝的存在使自然界获得了统一性，上帝的活动使宇宙成为井然有序的。

    爱德华兹通过分析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来为上帝的存在作论证。他首先从否定虚无(nothing)的存在来论证上帝的存在。他说，有人认为一定存在着某种虚无，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如果心灵设想有某种纯粹虚无的状态，那就会使心灵陷于困惑，设想有那样一种状态，这是与心灵的本性相抵触的。其实，当我们谈论虚无时，这无非是谈论某种绝对矛盾的状态。我们也不能设想虚无存在于某一个场所，而不存在于另一个场所。因为如果虚无能够存在于某一个场所，它也就能够存在于另一个场所。既然虚无不能存在于任何一个场所，那就必定有某种存在存在于每一个场所，这是一种永恒的、无处不在的存在，而这种存在就是上帝。他说：“因此，我们看出这种必然的、永恒的存在必定是无限的和无处不在的。”^[13]

    爱德华兹接着从“阻力”(resistence)这个概念出发来论证上帝的存在。他说：“这个无限的和无所不在的存在不可能是坚实的。让我们看一看，说一种无限的存在是坚实的，那是多么矛盾。因为坚实肯定不外是对其他坚实之物的一种阻力。”^[14]在洛克看来，第一性质包括形状、运动、广延、坚实等等，它们作为物质实体的性质存在于心灵之外，而在爱德华兹看来，可以把所有这些第一性质归结为阻力或它的样式，因为坚实就是阻力本质，形状是阻力的终结，广延是形状的一个方面，运动是阻力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的传递。当没有任何东西实际上碰到阻力时，我们不能由此断言阻力存在于心灵之外，而只能说存在着某种抵抗的力量。他说：“由于阻力不外是上帝的力量的实际发挥，因此这种力量不外是那种实际发挥的固定的法则或方法。”^[15]我们只能把阻力理解为心灵之中的观念，而那种法则或力量则是这个观念的外在表现。否则，我们就无法解释什么东西碰到阻力。可能有人反驳说，既然把各种可能存在于心灵之外的性质都归结为阻力，那么受到抵抗的那个东西本身就是阻力。爱德华兹认为这种反驳是可笑的，只要我们试图断定阻力存在于心灵之外，我们就会得出这种可笑的看法。相反，如果我们把阻力看作观念的一种样式，阻力是心理的，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困难，因为我们已经看到所有第二性质作为观念来说都已碰到阻力。如果把阻力说成是处于心灵之中，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观念的世界，唯一存在着的实体就是处于某个心灵之中的观念，而这个心灵不可能是人类的那个可能犯错误的、不精确的、有死的和有限的心灵。他说：“那个真正地成为一切事物的实质的东西，就是处于上帝的心灵之中的那个无限地严密精确的、完全稳定的观念。”^[16]

    爱德华兹还从神学的观念去观察空间，认为空间是一种必然的、永恒的、无限的和无处不在的存在，空间也就是上帝。他对此论证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设想所有其他的存在物都不存在，我们可以把它们移出我们的心灵之外，而把另一些存在物移到它们的位置上。空间则与这一切存在物不同，它是唯一的一种我们不能把它移开并设想它不存在的存在物。有人设想把空间无限地加以分割，使得在被分割开的各个部分之间不存在任何空间。他认为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在被分割开的各个部分之间仍然保留有空间。他说：“我相信，在每个人看来，空间是必然的、永恒的、无限的和无处不在的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我已经清楚地说明，而且已说过许多次，空间就是上帝。”^[17]

    爱德华兹也从神学观点去观察时间，认为时间是有限的，而上帝则超越一切时间的局限性，在上帝那里，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或未来。与此不同，人却受到时间的支配，并且经常意识到自己受到它的支配。人的生命始终是有限的，人渴望像上帝那样能超越时间的局限性，但这是做不到的，因为在人的存在和上帝的存在之间存在着质的区别和量的区别。

    爱德华兹还从这种观点出发考察形状、颜色、大小等等。他说，我们的想像力使我们以为自己看到了各种形状、颜色或者大小。让我们假设造物主收回了全部光亮，以致宇宙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在那种场合下，人们都会承认，那时宇宙中没有任何颜色，既没有红色、蓝色或绿色，也没有黄色、黑色或白色，既没有深色和浅色之别，也没有透明和晦暗之别。那时在宇宙和那个不可思议的虚空之间就没有什么区别，它们无论在形状还是颜色等方面都没有区别。同时，让我们假设宇宙完全停止运动，宇宙的各个部分都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在那种场合下，宇宙和虚空就运动这个方面而言也没有区别，因为在这两者之中都没有运动。那时，坚实也没有了，因为坚实无非意味着阻力，即对感觉的抵抗。如果一个物体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这一物体就不会抵抗另一物体。而如果没有坚实，也就没有广延，因为广延是坚实的伸延。这样一来，一切形状、大小、比例等等都没有了。他说：“把这两个假设放在一起，这就是说，假设宇宙中没有光亮和运动，宇宙中就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在那里，既没有白色也没有黑色，既没有蓝色也没有棕色，既没有明亮也没有阴暗，既没有透明也没有模糊，既没有噪声也没有音乐，既没有热也没有冷，既没有液体也没有固体，既没有湿也没有干，既没有坚硬也没有柔软，没有坚实、广延、形状、大小、比例、物体或精神。那时，宇宙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可以肯定，它仅仅存在于上帝的心灵之中。”^[18]

    爱德华兹由此还提出真理在于我们的观念与上帝的观念相一致的论点。他说，人们通常认为，真理在于我们的观念与存在相一致。问题在于什么是存在?就抽象观念而言，存在不外就是观念本身，因此，抽象观念的真理就在于观念与它们本身相一致。就那些被看作处于我们之外的事物而言，存在就是上帝在我们心中引发的那些观念的规定性和固定样式，因此，就这类事物而言，真理在于我们的观念与上帝之中的那个系列相一致。他强调一切真理都仅仅存在于心灵之中，真理就是对观念之间的关系的理解。错误则是对观念之间的关系所作的那样一种设定，这种设定是与这些观念本身不一致的；错误并非是观念与处于外面的事物不一致。他说：“一般说来，可以按照最严密的形而上学方式把真理定义为：我们的观念与上帝的观念相一致、符合。”^[19]他承认这样的真理定义并不比那种把真理定义为我们的观念与事物本身相一致的作法，更能阐明“真理”这个词的意义，但他认为后一个定义没有说明我们的观念应与之相一致的那个事物本身究竟是什么。在他看来，物质事物无非是在心理上存在着的东西，而其他大部分事物则仅仅是抽象观念。因此，就外界事物而言，真理就是我们的观念与上帝按照一定法则在我们心中引发的那些观念相一致。就抽象观念而言，真理则在于我们的观念与这些观念本身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