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耄耋被囚

    梁武帝耄耋被囚

    南朝梁（都建康，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太清元年（547年）正月，东魏（都邺，位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丞相高欢病逝，其长子高澄继任丞相。东魏镇守河南的大将军侯景对高澄执政不服，叛投西魏（都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西魏封侯景为上谷公。此后，侯景又派其行台郎中（官府部门长官）丁和送信给梁朝廷，称其与高澄有隙，愿领函谷关（位于今河南省灵宝市东北）以东、瑕丘（位于今河南省濮阳市东南）以西十三州归附梁朝。

    梁武帝收纳侯景

    梁武帝萧衍就侯景来信征求群臣意见。尚书仆射（丞相）谢举等人认为：“我朝与东魏近年关系和好，边境相安无事，不宜接纳其叛臣。”梁武帝则以为得到侯景便可以控制北方，意欲接纳侯景而没有马上拍板。中书舍人（负责草拟诏令）朱异见梁武帝尚有些犹豫，极力劝他不要有任何疑虑。于是，梁武帝决定接受侯景归附，封侯景为河南王，任命他为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军事长官），并派南司州（治所位于今湖北省安陆市）刺史（军政长官）羊鸦仁率领三万名官兵，赴悬瓠（位于今河南省汝南县）迎接侯景及其部众。

    高澄听说侯景叛离，于当年五月派武卫将军元柱率数万大军讨伐侯景，被侯景领兵击败。侯景见羊鸦仁军尚未赶到，率部退居颍川（位于今河南省许昌市）。随后，东魏军队包围颍川，侯景以割让东荆州（位于今河南省泌阳县）等四州为条件请求西魏出兵救援，同时奏报梁武帝，说明其向西魏求援的原因。梁武帝复书认可。西魏丞相宇文泰派兵解除东魏军队对颍川的包围，下令部队撤回。

    不久，侯景再次写信请求西魏出兵救援，宇文泰准备出兵，大行台左丞（相当丞相助理）王悦劝告说：“侯景野心很大，不甘为人之下。他既然反叛高氏，岂能尽忠我朝？如再派兵救援他，只会增加他的势力，给我朝带来后患。”宇文泰听取了王悦的意见，回信召请侯景去西魏朝廷，以试探他的态度。侯景回信称：“吾耻与高澄雁行，安能比肩大弟？”

    八月，梁贞阳侯萧渊明（梁武帝之侄）等奉命率军攻打东魏。高澄写信给侯景，以其母亲妻子在邺都，劝其回归东魏。侯景回信予以拒绝。梁武帝传令侯景率部配合萧渊明征战。十一月，梁军被东魏军击败，萧渊明等人被俘，侯景逃至马头（位于今安徽省六安市北）。梁朝廷大为震惊。侯景上书梁武帝请求贬降其职务。梁武帝为了安抚侯景，不但没有降其职，反而加任他为南豫州牧（行政长官），让他镇守寿阳（位于今安徽省寿县西）。

    光禄大夫（虚职高级文官）萧介提醒梁武帝说：“侯景是高欢一手培养提拔的，高欢死后坟土未干，侯景便背叛他。他反叛力量不足，投靠关西（西魏）。宇文泰不收留他，他才投附我朝。如今，侯景兵败失地，只是一个平民而已，不可因为他而损坏我们同魏国的关系。侯景狼子野心，本性难改，可不能养虎遗患！”梁武帝称赞萧介的话出于忠心，但听不进他的意见。此后，镇守合肥（位于今安徽省合肥市）的鄱阳王萧范和羊鸦仁等人亦多次上书，奏告侯景“有异志”，梁武帝不仅不听，反而对侯景“逾加赏赐”。

    梁武帝言而无信

    太清二年（548年）二月，高澄写信给梁朝廷，请求两国和好，梁朝廷没有同意。之后，高澄要萧渊明写信给梁武帝，转达他再次求和的愿望。萧渊明随即派其侍从夏侯僧辩送信给梁武帝，信上说：两国若和好，东魏许诺将萧放回。梁武帝就此征求群臣意见。朱异等人力主同东魏和好。司农卿（主管农业、仓库及宫廷食品供应）傅岐指出：“这是高澄施用的离间之计，意在使侯景心恐不安，酝酿祸乱。如果同意和好，正中其奸计。”梁武帝对傅岐的有识之见未能认真考虑，而听取多数大臣的意见，决定同东魏和好。

    夏侯僧辩北返经过寿阳时，侯景向他探听到梁朝廷准备同东魏讲和的情况。他当即上书梁武帝，对同东魏讲和提出异议，称高澄“求盟请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万殒无辞，唯恐千载，有秽良史”。侯景又写信给朱异，并送给他三百两黄金，请朱异把他的意见奏告梁武帝。朱异收其贿金而没有将他的意见上奏。

    不久，侯景听说梁朝廷派使臣去高澄家里追悼其亡父高欢，又上书梁武帝说：“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仰凭威灵，期雪雠耻。今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申后战，宣畅皇威。”梁武帝回信给侯景说：“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进退之宜，国有常制。公但清静自居，无劳虑也。”

    侯景看了梁武帝这封回信后，心中的疑惧没有减轻。他回信向梁武帝再次请战，称“今陛下弃臣遐外，南北复通，将恐微臣之身，不免高氏之手”。梁武帝回信说：“朕为万乘之主，岂可失信于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劳复有启也。”

    侯景仍然放心不下，便伪造一封东魏朝廷的书信，派人冒充东魏使臣将该信送到梁朝廷。侯景在信上诡称，请以贞阳侯（萧渊明）换回侯景。梁武帝见信后信以为真。傅岐劝谏说：“侯景在困难时投归我朝，如今不可将他抛弃。”梁武帝没有听取傅岐的劝告，回信答称：“贞阳旦至，侯景夕返。”侯景见到梁武帝回信后，对其左右亲信说：“我早就料到吴地那个老头子薄情寡义！”于是，他决意起兵攻打梁武帝。

    梁武帝自食其果

    侯景知道临贺王萧正德（梁武帝之侄）对梁武帝怀有怨恨，便派其亲信徐思玉前去串通萧正德。萧正德早年被梁武帝收为养子，一心想当太子。梁武帝立其长子萧统（其已于梁大通三年即531年病逝）为太子后，萧正德一气之下投奔北魏（鲜卑族首领拓跋珪所建的国家，北魏永熙三年（534年），分裂为东魏、西魏）。此间，他与徐思玉结下交情。后来，萧正德在北魏不得志，返回梁朝。萧正德回梁后，贪婪残暴，私养武士，等待国家发生变乱时起事。对此，梁武帝竟毫无察觉。萧正德接到徐思玉所携侯景书信后，回信称：“仆之有心，为日久矣。今仆为其内，公为其外，何有不济？机事在速，今其时也。”

    当年八月初十日，侯景在寿阳起兵，称中领军（统领警卫部队和京都驻军）朱异“奸佞骄贪”，以讨伐朱异为名向建康进军。梁武帝闻讯后笑着说：“侯景能怎么样？我折断马鞭也能把他收拾！”随即，梁武帝任命萧正德为都督京都诸军事（京都军事总指挥），让他领兵保卫京都。

    梁武帝派侍中（侍从皇帝的主官）邵陵王萧纶率军讨伐叛军。侯景撇开萧綸部主力，率轻骑兵直取历阳（位于今安徽省和县）。萧正德以运芦苇为名，密令接运侯景部队过江。十月二十四日，萧正德引导叛军进入建康。接着，侯景领叛军围攻皇城，萧正德则率部在城外阻击各地前来救援的军队。

    太清三年（549年）三月，侯景率叛军攻占皇城，控制政局，将梁武帝软禁在宫中。侯景向梁武帝递交一封信，指责梁武帝的罪过。梁武帝看信后既恼恨又惭愧，心情无法平静。

    侯景下令减少对梁武帝的膳食供应，对他的其他要求也一概拒绝。此时，梁武帝已八十六岁高龄，难以承受这从未有过的精神折磨，以致忧愤成疾。五月初二日，梁武帝躺在静居殿，感到口苦，索要蜂蜜而没有得到。他接连发出“荷！荷！”两声，便怅然长逝。

    《梁书》卷三《武帝本纪下》、卷五十六《侯景传》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十三《侯景之乱》

    【简评】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梁武帝“受侯景之降，居之内地，萧介危言而不听；未几，听高澄之绐，许以执景，傅岐苦谏而不从；旋以景为腹心，旋以景为寇雠，旋推诚而信非所信，旋背约而徒启其疑，茫乎如舟行雾中而不知所届，截然与昔之审势度情者，明暗杳不相及；盖帝于时年已八十有五矣，血气衰而智亦为之槁也”。⁽¹⁾

    毛泽东阅读《南史·梁武帝纪》批注：“萧衍善摄生，食不过量，中年以后不近女人。然予智自离，小人日进，良佐自远，以致灭亡，不亦宜乎。”⁽²⁾

    笔者认为：古书记载的梁武帝算得上是位好皇帝。他“勤于政务，孜孜无怠”。冬天常常四更起床，“把烛看事，执笔触寒，手为皴裂”。他生活简朴，严于律己。“日止一食，膳无鲜腴，惟豆羹粝食而已”。“身衣布衣，木绵皂帐”。“不饮酒，不听音声”，“五十外便断房室”。他一生好学，“虽万机多务，犹卷不辍手”，像梁武帝这样“恭俭庄敬，艺能博学”，在历代帝王中是少有的，然而，他的结局却十分悲惨，轻信怀有野心的萧正德、侯景固然是其致命的失误，贪恋皇位，年高昏聩而不肯引退，没有树立太子萧纲的权威，而让诸王拥兵驻守各地，以致身后国乱而亡，是其悲剧所在。

    【注释】

    (1)《读通鉴论》卷十七《梁武帝》。

    (2)《读李延寿〈南史〉卷七〈梁本纪·武帝〉解析》，《毛泽东读书笔记》（上）《历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