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临床基本实践活动

    医学临床实践不单是为了消除疾病、增进人类的身心健康，而且是为了改进人类的精神状况，丰富人类的精神世界。那么，它通过什么来达到这个目的呢？这就是基本的临床实践活动。基本的临床实践活动是临床实践的核心。

    医学临床实践，纷繁复杂，但它也必然由一系列基本的临床实践活动所组成。临床实践主体正是通过这一系列基本的临床实践活动，实现着临床实践的一个个具体目标，为通向临床实践的大目标——人的实现，铺平了道路。这也从另一角度说明，构成临床实践的各项临床基本实践活动，仅仅是临床实践活动的一个部分，它们都从属于临床实践活动整体。即都应当服从临床实践的大目的，符合临床实践的最高价值要求，以及遵循临床实践的认识运动规律。

    如临床诊疗实践活动，它具体的目标是使得疾病得到及时、准确的诊断和得到恰当的治疗，为病人消除病痛。而它服从于临床实践的价值目标，就是帮助人能够较少痛苦地、顺利地度过一生，并努力实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而绝不是在长生不老上做文章，那只能是对临床实践的不切实际的空想。因此，在进行具体临床实践活动的过程中，时刻观照临床实践的大目标、最高的价值要求及认识论要求，就使得我们时刻都站在了坚实临床实践的土壤上。也就会使得临床实践随着人类社会实践的进步而进步，始终都不会迷失方向。这是进行临床基本实践活动时的基本要求。

    在临床实践过程中，达到其目标有许多种途径。其中，有方法论途径，有作为路线的途径，有具体的实践途径。临床基本实践活动就是指后者，它们也可以称为小途径。这些小途径之间又是有分别的，有的贯穿临床实践的始终，如临床交谈、临床评价、临床思维、临床护理；有的是临床实践的重要方面和重要环节，如临床诊断、临床治疗、临床研究等。但它们又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并构成一种历程。在其中，它为临床实践的参与者提供了一系列的临床情境，使得人生的各种经验得到了整合，从而使临床实践目标的实现、医学目的的达成成为可能。

    因此，立足于临床实践所具有的新的人生意义，医学临床实践活动，实质上可分为作为纯粹医学科学的实践和作为人生实践组成部分的实践两方面。那么，代表医学基本临床实践的活动也必然包含着这样两个基个方面。它们在指导思想、运作机制、追求目的、评价标准、方法论定格上均有各自的要求但又都融合在同一实践过程之中，紧密相连，互为补充。在这同一实践活动的过程中牵涉到两种思维方式的转换，前一种采取的是主客关系，后一种采取的是主主关系；前者要求更多的是科学素养，后者要求更多的是人文素养；前者关心的是人身心的完整，后者关心的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我们看临床实践是否成功，关键是看通过它能否治愈一个人的生活；因为，人的患病从方方面面看，都代表着一个人生活中的不自由状况，对应着一个人生物、心理、社会的有待超越的方面。正是通过这两种实践活动，一个人既认识了自己又认识了世界，既增进了身心健康又导向和改进了生活，建构了新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离开了生活世界就不能将临床中的科学实践与人生实践联系起来。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一个人患普通感冒，从医学科学角度的认识是人体免疫力下降，病原体入侵；但是，那也常常对应着诸如受凉、疲劳、缺乏休息和营养、缺乏锻炼、精神压力等生活方式、思维方式方面的不足，是生活出现了问题。也许还牵涉到更多、更复杂的身心和社会问题。总之，我们要时刻切记，生活是临床实践的源泉，临床实践最终要走向生活。在此意义上，临床实践也就成了医学化了的人生实践。

    我们要对传统的临床实践活动进行扬弃（既是批判和解构，也是建构和超越），建构起新的回归日常生活的、体现人生价值和意义的临床实践活动来。在临床实际活动中，所涉及的事实世界和价值世界是无法区分的，实际的情形应是在人的文化实践的总背景下，医学科学充分发挥它在保持和增进人的身心健康方面的巨大作用。这实质上是在临床生活中实现了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互补，即“从人文科学的视野上来理解自然科学的精神本质与文化意义，让自然科学发挥出它对人类进步事业的多样性功能”^〔1〕排解对人性的一切异化和遮蔽。由此，科学也恢复了其应有的“自觉性”，成为有关人的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临床实践核心的临床基本实践活动，医患双方是共同经历的，只不过在其中各自肩负着不同的责任和使命。临床医生具有双重责任和使命，其也会患病，也会作为患者角色参与临床实践活动，就此而言，其临床实践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与普通患者相同的。而作为临床实践主体中能动性最主要方面的医生角色，还肩负着找寻临床实践规律，引导患者及整个临床实践方向的使命。普通患者除参与（更多地作为受者）一系列临床的科学活动之外，将在自己人生的临床实践方面发挥其最大的聪明才智，完成自己的人生发展。

    上面提到的是我们要努力追求的一种优良的临床实践活动。在实际的临床实践活动中，由于对临床实践存在种种错误的观念，所以，并不能充分地体现医学对人生及生活的价值和意义。主要的原因是对制约临床实践的三方面因素，即临床实践的参与者（主体）、人类的知识和经验（尤其是与人的身心健康有关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等等）及其关系缺乏坚定的、明确的体认。这三方面因素都赋予了临床实践活动一定的价值和意义，都不可缺少。然而，单单哪一方面都不足以完备地、全面地解释临床实践作为医学化的人生实践的理由和依据。如当前社会上提出的“以病人为中心”的口号，虽然揭示了临床实践终结性的、永恒意义上的寄托和关怀；但是，这并不能必然地将临床实践的主体引向新的人生和生活。再如大力发展医学高科技，虽突破了一个个生命的禁区，但也并不能赋予临床实践以人文内涵。社会是医学发展和临床实践变革的动力，满足并促进社会发展是医学的重要责任和使命；反过来，医学的进步、具体的临床实践活动又时刻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开展各项临床实践活动时，既要时刻观照这三方面因素的各自影响和作用，又要从整体上明确它们的价值和定位。这样的临床实践活动才能真正体现医学的目的和旨趣。

    在本章中，为了叙述和理解的方便，也是由于对医学临床基本实践活动中作为人生实践方面的思考和实践还有待进一步深化，所以，在每节的主要部分先对作为纯粹医学科学实践的方面做相对详细的讨论，后对另一方面作一粗浅的补充。实践将证明，临床实践目的的实现必须从这两方面入手，也只有从这两方面入手，临床实践通向自由和真善美生活的大门才能为我们打开。

    当我们立足于临床实践来看人类时代精神（哲学）的发展，就会发现，无论哲学史上发生怎样的纷争，都会最终影响到医学临床实践，因为这实质上关系到它们的共同基础——真正的人的科学的建立。由于真正的人的科学还没有建立起来，所以真正的健全的临床实践也就难以实现。真正的人的科学是不会自动显现的，它只能在人类全面的社会实践中去努力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