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中气学说初探

    

    标本中气学说源自《黄帝内经》，是中医气化学说的重要内容之一。《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少阳之上，火气治之，中见厥阴；阳明之上，燥气治之，中见太阴；太阳之上，寒气治之，中见少阴；厥阴之上，风气治之，中见少阳；少阴之上，热气治之，中见太阳；太阴之上，湿气治之，中见阳明，所谓本也，本之下，中之见也，见之下，气之标也。”后世医家运用标本中气学说阐释《伤寒论》六经病变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对六经标本中气的实质却鲜有报道。为了深入研究这方面的内容，作者从空间结构上对此做了一些探讨性工作，现概要介绍如下。

    （一）六经统领人身之气化

    人身的脏腑赖经络运行气血津液而完成气化的功能，表现为升、降、出、入，生、长、化、收、藏的规律。经络内属脏腑，外连五官九窍肢节形骸，运行气血津液，为气化的道路，变化的枢机。无经络则无以行气血，升降则息；无经络则无以属表里，出入则废。《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所以六经统领人身的气化而总括脏腑气血。

    （二）标本中气为气化的核心规律

    以人为一小宇宙，从气化上讲，无边无形，但若要从空间结构上探讨其实质，也可将人体视其为一个圆形的球体。因球可大可小，大则无边无际，如天之宇宙，故从天地相参的角度将人之气化示以混元一球。六经统领人身的气化，六经即将此球等分治之。具体可用数学的方法，以图3-1所示（证明从略）：将一球内接一正立方体，从正立方体的六面内切圆向球心作一连线，并延伸与球面相交，即把此球分为六个等大的类圆锥体（图3-1A）且分球面为外接等大六圆，再将此外接六圆冠之以六经六气即成图3-1B，该图是六经标本中气的立体构象图。图3-1B标注六经六气的理由如下：

    

图3-1　人体气化及六经的立体构象示意

    1．图3-1B的表里二经上下贯通并冠以标本二气，源自《素问·六微旨大论》“所谓本也，本之下，中之见也，见之下气之标也。”为直观起见，将图3-1B按照图3-1A的办法转化为图3-2。

    从图3-2可见：任意一经，其上为本，其下为中，中之下为标。

    2．图3-1B所示之三阳互接，三阴互接，如环无端，源自《素问·六微旨大论》“少阳之右，阳明治之；阴明之右，太阳治之；太阳之右，厥阴治之；厥阴之右，少阴治之；少阴之右，太阴治之；太阴之右，少阳治之。”从此条经文可得图3-3。

    

图3-2　标本中见示意

    

图3-3　六经次序示意

    由于图3-3为平面图，为了将图3-3转化为空间构象图，故将图3-3以阴阳为界，且以顺时针方向将三阴三阳互接，即得图3-4。

    

图3-4　六经次序平面示意

    结合前文所述的理由1将图3-4移置于图3-1B中，即得图3-1B所示六经标本中气立体构象图。由图3-2可知，人的六经气化内生风寒火热燥湿六气；天的阴阳运行，亦化生六气；人的六气通于天气，同为六经标本之气。故六淫之气，太过不及，皆影响人的六经气化；人的六经气化，太过不及，又易受天之六淫所侵。所以标本中气学说不但揭示了人体六经之间的相互联系，而且揭示了人体六经气化与天之六气之间的相互联系，体现了人与自然的高度统一，故标本中气学说是气化的核心规律。

    （三）标本中气，一脉贯通

    从图3-1A、图3-1B及图3-2可知，六经之间共有三条分别通过表里两经所在圆的圆心及球心的连线，将此表里两经相连。显然，六经之间有标本中气之联系源于六经之气，一脉贯通。以太阳为例，太阳本寒标热，中见少阴热化。少阴热气，上灌太阳而为热之标气，蒸腾太阳寒水外出太阳，达于体表以固表御邪。热化不足或寒郁肌表则恶寒，热化太过则发热。究其根本，即在太阳之下有此一脉以贯通少阴热气。此“脉”不仅为表里两经经络上的相互联系，进而言之，是对脏腑经络气血之间密切联系的高度概括，是前人没有明确指出的、新发现的人体平衡通道，是对既往平衡通道的概括和升华。笔者将此通道名之曰：“机窍”（包括太阳——少阴，阳明——太阴，少阳——厥阴三条通道），进而提出六经气化的机窍学说。认为机窍是人体气机、神机升降出入的通道，是人体气化、阴阳升降、营卫运行及人身六气沟通天气的通道。

    1. 机窍是人体气化的通道：机窍贯通表里两经，使之有标本中气的内在联系，而标本中气是气化的核心规律。同时，机窍是人体执行升降出入、升降浮沉及生长化收藏三大气化规律的通道，如图3-5所示。可见机窍的灵通与否，关系着人体气化的利与不利，进而对脏腑经络气血的功能发生重大影响。

    2. 机窍是人体阴阳升降出入的通道：人身之阳气昼出于阳，暮则入于阴，而机窍则是人体阴阳升降出入的通道，如图3-6所示。

    

图3-5　人体气化示意

    

图3-6　升降出入示意

注：为直观起见，将图3-1B上旋90°，左旋90° 即成图3-6

    3. 机窍是人体营卫二气运行的通道：《灵柩·营卫生会》说：“卫气行于阴二十五度，行于阳二十五度，分为昼夜，故气至阳而起，至阴而止。”而机窍则是营卫二气随人身阴阳昼夜升降运行于三阴三阳的通道。故昼则卫气行于三阳，夜则行于三阴。

    4. 机窍是人体沟通天气的通道：是人之六经六气与天之六气标本相贯的核心所在。

    综上所述，人的六窍三道（太阳——少阴，阳明——太阴，少阴—— 厥阴三条通道），通于一心（即图3-1A之球心，先阴阳而生，为无极），故六经在其本质上是对人体六大气化通道的高度概括。对气化功能失调的疾病，笔者临床常以调理阴阳（如滋阴、温阳、养血、益气、填精）以复其气化之功，开表达里（如汗温并用，以开太阳达少阴），以拔其气化之机，开通机窍（如化痰、逐瘀、利湿、消积）以通其气化之道，随病情周旋于三法之中，多

    能取得很好的疗效。

    （四）颠倒六经，即是阴阳

    将图3-1B 以三阳示之白色，其圆心示作黑色，以三阴示之黑色，其圆心示作白色。为直观起见，同时将图3-1B左旋或右旋45°即得图3-7。

    

图3-7　六经阴阳示意

    图3-7即先天太极图。前所谓机窍，即图中黑白二点。可见六经取六合之数与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并无矛盾。相反，颠倒六经，即是阴阳，二者有着本质的内在联系。是以伤寒六经理当以阴阳为纲，故张机首辨病发于阳，病发于阴。清代名医郑钦安更云“万（古）［病］一阴阳耳。”

    总之，临床当首辨阴阳之纲，次辨病在何经（阴阳各有三经），再辨表里气化之纬，“纲—经—纬”三步合一，辨证自少谬误，由此笔者提出六经聚类辨证法（具体参见本章下节）。

    （五）六经气交，八卦始生

    由图3-1B可知，六经所示之六圆分球面，尚余八个类三角形区域，且此八区为球内接正立方体与球相接之八个顶点所在。根据六经以阴阳为纲，以三阴三阳示阴阳之微甚，而《易经》则以阴阳为爻（即—，- -），以三爻之位示阴阳之微甚，结合图3-1B所示六经之排列，以相接三经阴阳微甚气化结合之理，即可得图3-8之八卦图。

    据此，笔者提出六经气化的衡动观，认为人体气化有八大平衡态，分别受相邻三经之气所制化而维持动态平衡（图3-9）。综合八大平衡态的效应，六经气化则是机体的整体动态平衡。同时，综合前文所述，可见“六经—八卦 —阴阳（太极）—无极”的转化，笔者名之曰六经气化的颠倒观。

    

图3-8　六经八卦图

    

图3-9　气化平衡示意

    （六）六经传变，知常达变

    六经传变之次序，历代医家颇多争议，相去甚远。究其原因，与未能从空间结构上探讨六经本质有密切关系。就其常规而言，三阴三阳之阴阳各有微甚之别，故邪之所中，确有始中太阳，末传厥阴者。正如前述六经气化之八大平衡态各受相邻三经之气所制化，邪中某经之轻者，不足以打破此平衡态，故不传经。反之，若此平衡态被打破，势必导致相邻二经之一或二者气化失常，是谓传经。此气化失常之经，又可导致另一所在平衡态被打破，则邪更深入。就其变而言，若某经本有气化失常，则其所在之平衡态平素既有失衡之虑，则更易受邪，所谓“六气之邪，有阴阳不同，其伤人也，又随人身之阴阳强弱变化而为病。”再结合图3-1太阳少阳阳明三者共为阳经，并无先后之分。邪从太阳而入，既可先传少阳，亦可先传阳明，全随人身邪正盛衰所化。也有病邪直入少阳者（如部分西医所谓之急性胆囊炎），或病邪直入阳明者（如部分西医所谓之急性肠梗阻）。三阴传变，亦相类似。

    是以表里传、越经传、逆传、直中、合病、并病不一而足，《素问·阴阳别论》：更有三阳为病，二阳一阴，二阴一阳，三阳三阴……之说。所以六经传变，理当知常达变，全在医者临证灵活，不可拘于“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之说而自锢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