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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豳风·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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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1),九月授衣(2)。一之日觱发(3),二之日栗烈(4)。无衣无褐(5),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6),四之日举趾(7)。同我妇子,馌彼南亩(8),田畯至喜(9)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10),有鸣仓庚(11)。女执懿筐(12),遵彼微行(13),爰求柔桑(14)。春日迟迟(15),采蘩祁祁(16)。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17)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18)。蚕月条桑(19),取彼斧斨(20),以伐远扬(21),猗彼女桑(22)。七月鸣鵙(23),八月载绩。载玄载黄(24),我朱孔阳(25),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26),五月鸣蜩(27)。八月其获,十月陨箨(28)。一之日于貉(29),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30),载缵武功(31),言私其豵(32),献豜于公(33)

    五月斯螽动股(34),六月莎鸡振羽(35),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36),塞向墐户(37)。嗟我妇子,曰为改岁(38),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39),七月亨葵及菽(40),八月剥枣(41),十月获稻,为此春酒(42),以介眉寿(43)。七月食瓜,八月断壶(44),九月叔苴(45),采茶薪樗(46),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47),十月纳禾稼(48)。黍稷重穋(49),禾麻菽麦(50)。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51)。昼尔于茅,宵尔索绹(52)。亟其乘屋(53),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54),三之日纳于凌阴(55)。四之日其蚤(56),献羔祭韭(57)。九月肃霜(58),十月涤场(59)。朋酒斯飨(60),曰杀羔羊。跻彼公堂(61),称彼兕觥(62),万寿无疆(63)

    注 释

    (1)七月流火:火(古读如毁),或称大火,星名,即心宿。流,流动。每年夏历五月,黄昏时候,这颗星位于正南方,也就是正中和最高的位置。过了六月就开始西沉,这就叫做“流”。

    (2)授衣:将裁制冬衣的工作交给女工。九月丝麻等事结束,所以在这时开始做冬衣。

    (3)一之日:一月之日。周历的一月即夏历的十一月,下“二之月”即夏历的十二月,“三之日”即夏历的一月。觱发:大风触物声。

    (4)栗烈:或作“凛冽”,形容气寒。

    (5)褐:粗布衣。

    (6)于:犹“为”。为耜是说修理耒耜(耕田起土之具)。

    (7)趾:足。“举趾”是说去耕田。

    (8)馌:送饭。亩:指田地。田耕成若干垄,高处为亩,低处为畎。田垄东西向的叫做“东亩”,南北向的叫做“南亩”。这两句是说妇人童子往田里送饭给耕者。

    (9)田畯:农官名,又称农正或田大夫。

    (10)春日:指农历二月。载:始。阳:温暖。

    (11)仓庚:鸟名,就是黄莺。

    (12)懿:深。

    (13)微行:小径(桑间小道)。

    (14)爰:于是,在这里。柔桑:初生的桑叶。

    (15)迟迟:指白天长。

    (16)蘩:菊科植物,即白蒿。古人用于祭祀,女子在出嫁前有“教成之祭”。一说用蘩“沃”蚕子,则蚕易出,所以养蚕者需要它。其法未详。祁祁:众多,指采蘩的人多。

    (17)公子:指国君之子。殆及公子同归:是说怕被公子强迫带回家去。一说指怕被女公子带去陪嫁。

    (18)萑苇:芦苇。八月萑苇长成,收割下来,可以做箔。

    (19)蚕月:指三月。条桑:修剪桑树。

    (20)斨:方孔的斧头。

    (21)远扬:指长得太长而高扬的枝条。

    (22)猗:《说文》《广雅》作“掎”,牵引。“掎桑”是用手拉着桑枝来采叶。南朝乐府诗《采桑度》云:“系条采春桑,采叶何纷纷。”似先用绳系桑然后拉着绳子采。女桑:嫩桑叶。

    (23)鵙:鸟名,即伯劳。

    (24)玄:是黑而红的颜色。玄、黄指丝织品与麻织品的染色。

    (25)朱:大红色。阳:鲜明。以上二句言染色有玄有黄有朱,而朱色尤为鲜明。

    (26)葽:植物名,今名远志。秀葽:言远志开花。

    (27)蜩:蝉。

    (28)陨萚:指叶子落下来。

    (29)貉:像狐狸的一种兽,这里用作动词,指猎取貉。于貉:言举行貉祭。《郑笺》:“于貉,往博貉以自为裘也。”

    (30)同:聚合,言狩猎之前聚合众人。

    (31)缵:继续。武功:指田猎。

    (32)豵:一岁的小猪,这里用来代表比较小的兽。私其豵:言小兽归猎者私有。

    (33)豜:三岁的猪,代表大兽。大兽献给公家。

    (34)斯螽:虫名,蝗类,即蚱蜢、蚂蚱。旧说斯螽以两股相切发声,“动股”言其发出鸣声。

    (35)莎鸡:虫名,今名纺织娘。振羽:言鼓翅发声。

    (36)穹:穷尽,清除。窒:堵塞。穹窒:言将室内满塞的角落搬空,搬空了才便于熏鼠。

    (37)向:朝北的窗户。墐:用泥涂抹。贫苦人家的门扇用柴竹编成,涂泥使它不通风。

    (38)曰:《汉书》引作“聿”,语气词。改岁:是说旧年将尽,新年快到。

    (39)郁:植物名,唐棣之类。树高五六尺,果实像李子,赤色。薁:植物名,果实大如桂圆。一说为野葡萄。

    (40)菽:豆的总称。

    (41)剥:读为“扑”,打。

    (42)春酒:冬天酿酒经春始成,叫做“春酒”。枣和稻都是酿酒的原料。

    (43)介:祈求。眉寿:长寿,老人眉间有长毛,叫秀眉,所以长寿称眉寿。

    (44)壶:葫芦。

    (45)叔:拾。苴:秋麻之籽,可以吃。

    (46)樗:木名,臭椿。薪樗:言采樗木为薪。

    (47)场:打谷的场地。圃:菜园。春夏做菜园的地方秋冬就做成场地,所以场圃连成一词。

    (48)纳:把粮食收进谷仓。稼:古读如“故”。禾稼:谷类通称。

    (49)重:通“种”,是先种后熟的谷。穋:通“稑”,后种先熟的谷。

    (50)禾:这里的“禾”是专指一种谷,即今之小米。

    (51)功:事。宫功:指建筑宫室,或指室内的事。

    (52)索:动词,指制绳。绹:绳。索绹:打绳子。上两句言白天取茅草,夜晚打绳子。

    (53)亟:急。乘屋:盖屋。茅和绳都是盖屋需要用的东西。以上三句言宫功完毕后,急忙修理自己的屋子。因为播谷的工作又要开始了,不得不急。

    (54)冲冲:古读如“沉”,凿冰之声。

    (55)凌:聚集的水。阴:指藏冰之处。

    (56)蚤:早,即清晨。一说当读为“爪”,通“抓”,即覆手取物之意。这里指从冰室中取食物。

    (57)献羔祭韭:这句是说用羔羊和韭菜祭祖。《礼记·月令》说仲春献羔开冰,四之日正是仲春。

    (58)肃霜:犹“肃爽”,双声连语。这句是说九月天高气爽。

    (59)涤场:清扫场地。这句是说十月农事完全结束,将场地打扫干净。一说“涤场”即“涤荡”,“十月涤荡”是说到了十月草木摇落无余。

    (60)朋酒:两樽酒。这句和下一句是说年终燕乐。

    (61)跻:登。公堂:或指公共场所,不一定是国君的朝堂。

    (62)称:举。兕觥:角爵。古代用兽角做的酒器。

    (63)万:大。无疆:无穷。以上三句言升堂举觞,祝君长寿。

    译 文

    七月大火向西落,九月妇女缝寒衣。十一月北风劲吹,十二月寒气袭人。没有好衣没粗衣,怎么度过这年底?正月开始修锄犁,二月下地去耕种。带着妻儿一同去,把饭送到向阳的土地上去,田官十分高兴。

    七月大火向西落,九月妇女缝寒衣。春天阳光暖融融,黄鹂婉转唱着歌。姑娘提着深竹筐,一路沿着小道走。伸手采摘嫩桑叶,春来日子渐渐长。人来人往采白蒿,姑娘心中好伤悲,害怕要随贵人嫁他乡。

    七月大火向西落,八月要把芦苇割。三月修剪桑树枝,取来锋利的斧头。砍掉高高长枝条,攀着细枝摘嫩桑。七月伯劳声声叫,八月开始把麻织。染丝有黑又有黄,我的红色更鲜亮,献给贵人做衣裳。

    四月远志开了花,五月知了阵阵叫。八月田间收获忙,十月树上叶子落。十一月上山去打猎,猎取狐狸皮毛好,送给贵人做皮袄。十二月猎人齐会合,继续操练打猎功。打到小猪归自己,猎到大猪献王公。

    五月蚱蜢弹腿叫,六月纺织娘把翅振。七月蟋蟀在田野,八月来到屋檐下。九月蟋蟀进门口,十月钻入我床下。堵塞鼠洞熏老鼠,封好北窗糊门缝。叹我妻儿好可怜,岁末将过新年到,迁入这屋把身安。

    六月食李和葡萄,七月煮葵又煮豆。八月开始打红枣,十月下田收稻谷。酿成春酒美又香,为了主人求长寿。七月里来可吃瓜,八月到来摘葫芦。九月拾起秋麻籽,采摘苦菜又砍柴,养活农夫把心安。

    九月修筑打谷场,十月庄稼收进仓。黍稷早稻和晚稻,粟麻豆麦全入仓。叹我农夫真辛苦,庄稼刚好收拾完,又为官家筑宫室。白天要去割茅草,夜里赶着搓绳索。赶紧上房修好屋,开春还得种百谷。

    十二月凿冰咚咚响,正月搬进冰窖中。二月开初祭祖先,献上韭菜和羊羔。九月寒来始降霜,十月清扫打谷场。两杯美酒敬宾客,宰杀羊羔大家尝。登上主人的庙堂,举杯共同敬主人,齐声高呼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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