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外交思想

    一、何谓外交思想

    一提起外交思想，人们自然而然与某一外交思想家联系起来，将其视作某一外交家和政治家对开展本国外交的一系列想法。它是人们对社会生活中各种外交活动、外交现象以及隐藏在其后的各种外交关系及其矛盾运动的系统的反映，是外交文化的一种表现形态。

    西方学者多用“外交理论”（diplomatic theory）一词泛指外交思想，更关注某一思想家外交思想的普遍性维度。中国学者受到古典经学传统的影响，更关注全面把握某一思想家的思想，无论其思想是否具有普遍性。中国学界关注外交思想更重要的不是把握思想，而是通过思想家的思想立场把握外交的历史变迁。因此，我们把西方学界用外交理论来泛指一切外交思想的做法作了切分，用“外交思想”（diplomatic thought）来集中考察思想家们对外交目标、原则和行动指针等一些具体问题的认识。

    然而迄今为止，关于外交思想的概念，学界作出了诸多界定。中国人民大学金正昆教授认为，外交思想通常指居于主流地位并为外交决策者所接受，并对其发挥指导作用的某一流派的思想。⁽³⁾中国社会科学院已故欧洲所所长陈乐民先生认为，外交思想一般是指处于执政地位的政治家思想，代表这个国家占主导地位的意图和这个国家的总体利益，一国的外交思想，总是当权派的思想。⁽⁴⁾北京大学叶自成教授认为，外交思想是一个国家的政治家、外交家、思想家关于国家对外活动的想法、意见、观点的总和，是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的最高利益在外交领域的体现，是阶级性和民族性的统一。⁽⁵⁾北京大学王福春教授认为，外交思想是由一国领导外交的官员有关思想观点表达出来的，决定和指导一国外交政策的那些思想。⁽⁶⁾综合学界对外交思想的界定，不难看出外交思想具有三个共同要素。一是鲜明的政治性。外交思想的主体是一个国家最高政治意志在外交领域中的体现，是政治家、当权派和外交家的思想，非官方学者、思想家和民间人士对外交的想法不能视作外交思想，而是一种外交舆论，是公共舆论的组成部分。二是明确的外交性。外交思想的内容是对特定国家利益及其实现方式的独特理解，它围绕“外交要追求什么目标”，“外交应该坚持什么原则”，以及“怎样才能更好地实现这些目标和原则”等问题，对一个国家外交的路线图作出明确规划。三是强烈的实践性。外交思想是用来指导制定对外政策和开展外交实践的观念、观点和看法，是外交理论观点的体系，其基本任务是根据国际形势和国家最高政治宗旨，确立一系列指导一个国家外交政策的目标、原则和行动指针，是一切外交政策和外交行动的统率和灵魂。

    综合以上要素，我们可以将外交思想界定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职业外交官制定的，用来指导对外政策和外交实践的一系列理念、理论、观点、看法的体系，体现着对特定国家利益及其实现方式的独特理解。它具有三个基本特征。一是社会现实性。尽管外交思想的内容是思想意识，但其存在基础是社会现实，是现实的政治关系和社会关系，外交思想不能摆脱一个国家面临的国际环境、基本国情、力量对比、国家制度、意识形态和政治文化等复杂的社会现实因素。二是民族性。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确立具有民族特色的外交思想，反映本民族处理对外关系的一系列看法。比如周恩来从传统哲学中吸取营养，提出一整套富有中华民族特色的外交思想——外交行动要“见机而作”，“不能心急”；要“守如处子，动如脱兔”；在发生矛盾时要“恪守后发制人的原则”，“决不开第一枪”；“人家对我们不好，可是我们决不先对人家不好”。这是讲要在政治上争取主动，不搞突然袭击，不求形式上的先声夺人。还有“针锋相对”、“退避三舍”、“弯弓不发”、“有备无患”、“细水长流”、“见缝插针”等——都体现了所谓“中国人办外交”的一些思想。⁽⁷⁾三是相对稳定性。一个国家的外交战略和外交政策可以根据形势的需要及时调整，外交思想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它会在较长一段时期内保持相对稳定。

    当然，同一国家的不同政治家、外交家之间在外交思想上也存在争论，这可以视作外交群体在处理外交事务时的不同立场、视角和方法上的争论。比如影响美国外交的外交思想就存在汉密尔顿主义、威尔逊主义、杰斐逊主义和杰克逊主义四个学派的争论，美国外交是这四个学派共同作用、相互补充的结果。⁽⁸⁾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外交上，也存在韬晦派、融入派、拓展派、战略信誉派等诸多不同外交思想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说，存在外交思想的争论不仅是正常的，也是有益的，它可以帮助一个国家探索不同选择项的可能性，取长补短，扬长避短。此外，研究一个国家的外交思想，有助于把握该国家关于处理本国与世界关系的世界理想和外交传统，从而更好地确立外交秩序和规范。